在FC2貼時我想不起來這篇末後跟歸跟意義哪篇先寫哪篇後寫,只確定第一篇是生病,不過我現在想想,歸好像是第三篇,意義好像更晚,所以末後應該是第二篇,貼的順序就跟在FC2時不一樣啦~
還是那句,早期文章,不甚成熟,行文有變,略黑歷史,請君海量(為什麼這麼文謅謅#
從窗外吹進房裡的風撩撥著絲質的雪白窗簾,韻律舞動著的白絲彷彿舞者的裙襬般飛揚,撥弄著裙襬的調皮是一陣陣溜過窗戶、略微乾燥的風,和煦的暖風伴隨著不經意傾瀉於大半房間的光采,讓這間房間多了些溫暖的氣息。
這種溫暖的感覺很容易可以聯想到某個人。
那個總是笑著的、溫和的、包容一切的傢伙。
正如那個傢伙的屬性。
房間的主人坐在柔軟質料的椅子上,背對著敞開的窗子,覆蓋著黑色西裝的身子幾乎完全沐浴在陽光之下,唯有因低垂且背光的臉被陰影覆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那是一個寧靜的夏日午後。
突然,一陣突兀的電話聲打斷這份安寧和平的氛圍。
「Pronto?」伸手接起被文件山三面環堵的電話,從男人口中逸出的語言是字正腔圓、發音標準的無可挑剔的義大利語,平靜的語氣感覺不到一絲休息被打斷的不悅。
他有種預感──雖然不若彭哥列家族代代相傳的超直感那般準確,卻強烈地讓他無法忽視、甚至有種一定會成真的感覺──這通電話傳達的會是他等待已久、卻也最不希望聽到消息。
「……」他靜靜地聽著從遙遠的東方島國撥來的越洋電話,對方沉痛的聲調說出了他最不想聽到的消息,但他此刻卻分心地想著另一端的對方已經從一個熱血衝動的少年蛻變為一個有所擔當、成熟穩重的男人了。
對方似乎因為等不到他的回覆而遲疑的喊著他的名諱,他這才回過神來,回了聲:「……嗯。」
「嗯,我知道了,就照他的意思就好。」他用和對方相同的語言慢條斯理地回答著對方的提問。畢竟他很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也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那個傢伙會提出什麼要求他大致上也都猜得到,所以由對方轉述時他能一點都不猶豫地做出答覆。
「嗯。」他對對方以帶些哭腔的聲音說要掛電話的話語給予回應,不久便聽到平板的嘟嘟聲。
「……」手持著話筒沉默許久,他才將話筒掛回原位。
他得承認,剛剛的分心大概是他下意識想忽略這則消息的。
假裝沒聽到,就能假裝不知道。
他是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了沒錯。
但真正面臨時卻無法做到心如止水,更遑論完全不在意。
他相信現在應該在痛哭的、前幾分鐘才跟他通話完畢的人也是一樣的。
「……真是……窩囊啊……」不知道是在嘲諷誰的低喃,幾乎是在接觸到空氣的刹那便化作虛無,毫無半點痕跡可追尋。
從椅子上站起身,望向窗外的風光。
即使正對著陽光,他的表情還是被壓低的帽沿所造成的陰影遮蔽,無法窺知。
他記得那天也是個像今天這般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那個人離開這裡、離開他的那天。
耳邊迴響著剛剛接收到的消息。
『里包恩先生……』
「哼。」嘴角勾起個摻雜複雜情感的弧度。
那個傢伙……現在說不定正很開心的笑著呢。
他隨手寫了張紙條壓在桌上,踏出房間,闔上房門,僅流一室之光瀑徒然地散發著醉人的溫度。
正如那個人離開時的舉動。
唯一不同的是,他離開時沒帶走任何東西,但那個人離開時,卻彷彿奪走了最炫目的光芒、最令人眷戀的溫暖。
或許該說,那個人本身就是光。
所以當那個人離開時,自然而然的帶走了屬於他自身的光芒。
那是彭哥列最引以為傲的光、最崇高的大空──
──彭哥列的第十代首領。
澤田綱吉。
他未曾聽過彭哥列第十代首領的左右手──獄寺隼人的哽咽聲,甚至是哭泣的聲音,但就在剛才,他聽到了。
但他卻沒有任何的驚喜感。
雖然對方拚命想保持語調上的平靜,但太過沉重的痛楚及傷悲依舊讓他的努力徒勞無功。
那是以極度顫抖的、幾乎快哭出來的音調勉強吐露的話語。
『……十代目……十代目他……離開了……』
【6927】末後
八個小時以前,日本────
下午的陽光明媚,光線照過寫著『澤田』兩字的老舊門牌、也灑落在庭院間沾著小水珠的眾多植物上,水珠的折射有如寶石般閃爍,偶爾吹過的和風溫柔的輕撫上葉片低垂,附著於上的水珠也跟著落下,滴到土壤表層的水珠立刻下滲,彷彿未曾存在過,但吸收水分的土壤卻被同化得也能夠在陽光下閃耀。
似乎就算不復存在,也能影響其他事物,並繼續綻放著光芒。
但可惜這份光芒並未被屋子的主人注意到。
一個年紀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的、擁有蓬鬆褐髮的男子坐在屋簷下的拉門門沿上,身子坐在房內的地板上,但捲起褲管的腳上還套著室外拖鞋尚未脫下,由擺放在腳邊的、還有些濕潤的水管可推測出滿庭院的璀璨是他的傑作,不過現在他卻只是翻弄著手上的書本,和藹的臉上時不時露出溫柔的笑意,讓那份本身就擁有的親切感更加彰顯,低低的笑聲彷彿能夠驅逐一切冰冷的事物,留下最純粹的暖意,這令他身邊的空氣感覺硬是比周遭柔和了一些。
他在翻動的是一本相簿。
更正確的來說,是一本已經承載許多回憶的相簿。
「啊,這張……我記得好像是二十五年前的聖誕節……」脫口而出的聲音和主人給人的感覺一樣溫和,那音調似乎光是聽著就能夠撫平所有起伏不安的情緒。「啊啊、好懷念啊……」溫潤的雙眸掃過照片中的每個人,早就已經和現在不同的年輕樣貌讓他備加懷念。
二十五年前的聖誕節,那是他繼承彭哥列家族後第一個迎接的聖誕節。
照片裡的場景是彭哥列宅邸的大廳,不過和平常不同的是多了棵高聳的聖誕樹以及許多充滿聖誕節氣氛的裝飾品。那年因為里包恩突然殺進他的辦公室,開口說想要過聖誕節並拿著已經上膛的手槍指著他的額際,大有『你不辦聖誕晚會我就斃了你的意味』,所以他只得乖乖地傳令下去,讓家族開始動員準備聖誕節。
他原以為到了彭哥列就得跟以往在日本的緣分-包括親情-斷絕,但到聖誕節當天,他卻發現他最懷念的母親還有兩位難得相處融洽的女性朋友都出席了這場晚會。
雖然她們當時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來到了黑手黨的地盤,不知道是被里包恩用什麼方法、什麼理由、什麼藉口騙過來的,這讓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也默默為他母親跟女性友人的粗神經感到汗顏。
現在仔細想想,那是里包恩怕他剛接任首領無法適應異國事務而表現出的難得的關心吧?雖然當時的他完全沒有發現,還不斷在心理吐槽里包恩這個人就是喜歡熱鬧跟混亂。
「……所以我明明就有變嘛……那群傢伙還一直說沒有。」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現在的臉,再對照著相片正中間年輕的自己,那張熟悉卻比現在稚嫩的臉上顯示出慌亂,和藍波一起拚命地拉著年輕氣盛的獄寺,讓獄寺不要跟對面同樣被山本和巴吉爾架住的了平繼續爭吵甚至大打出手,造成家族的財政損失,而他的媽媽澤田奈奈則是被他的爸爸澤田家光摟著肩,笑笑地看著他們的互動……他認真覺得他媽媽的神經粗到一個很難以置信的境界。
照片中還看得到一向不喜歡群聚的某人難得出現在晚宴的某個小角落,看起來是對日式美食非常中意,頭上還頂著一隻戴上聖誕小帽的鳥,身旁則是一臉嚴肅的草壁,也看得到某個同盟家族的首領兼他的師兄正在被里包恩欺負的樣子,跟在一旁的羅馬利歐先生只能拿著手帕默默擦著汗,難得為自己弟弟著想而戴上護目鏡的碧洋琪則是老樣子用著愛戀的目光盯著正在踹人的里包恩,換上聖誕節裝扮的京子、小春跟一平正看著桌上的大蛋糕眼神發亮,庫洛姆則是端著幾盤食物、擔憂的望向正在勸架的自己,往鏡頭的方向走來,以及背對著鏡頭,看起來正打算把庫洛姆手上的東西搶去吃的犬跟從背影看起來應該是舉起手正在推眼鏡的千種。
雖然場面很混亂,當時的自己大概很煩惱焦躁,但現在的他看著照片卻有種酸澀的溫馨。
那幾乎就是他的全部了。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老師、他的守護者,還有雖然相處狀況沒有很好,卻依舊是他最重要的夥伴的人們。
那是他所擁有的全部、是他最珍視的一切、是他最重要的、也曾暗自發誓過要以生命來守護的人們。
就算是到現在,這分心情也不曾變過。
但卻少了一個。
「啊啊……真是的,果然人上了年紀就比較容易多愁善感呢……」伸手抹了抹有些濕潤的眼眶,有些感嘆似的喃喃唸著。
他,澤田綱吉,今年已經是個四十五歲的人了,再過五年就半百的他臉上並沒有太多刻劃著時間的皺紋,明明不是刻意保養卻看起來相當年輕的臉總是讓和他一同成長的人們說他的長相和以前一樣沒什麼改變,其中最過分的兩個人一個直接嘲笑他是娃娃臉、另一個人則是在拍了拍他的頭,但略帶嘲諷的笑意和把他當成孩子的舉動讓他氣得直跳腳,明明他那個時候都已經三十歲了。
……是啊,才三十歲而已。
如果、那個人現在看到的話,不知道又會說出什麼話來氣他呢……不,就算不用說任何話,那個傢伙也有辦法用一個眼神或是一個舉動讓他氣得冒煙。
明明是這麼惹人厭的傢伙啊……但是他卻……
發現自己好像越想越偏,澤田綱吉立刻甩了甩頭、再度伸手抹了抹雙眼,低頭繼續翻著記錄他過往歲月的相簿。
他的臉上又掛回了笑容,偶爾被相片滑亮表層的折射光閃過的面容雖然不若先前愉悅,卻也算不上悲傷。
但這一切在翻到某一頁、看到某張照片後劃下了句號。
他瞪大眼,接著緩緩伸出顫抖得厲害的右手將照片拿起。
他的右手越來越難以維持穩定,心中頓時湧上一股沉重的酸澀感,盯著照片中的人影的目光充斥著悲傷的溫柔,漸漸霧起的雙眼越來越難以聚焦,搖曳在眼中的波光彷彿了許多無法一言道盡複雜的情感,但卻有兩種佔了絕大多數,不管再怎麼遲鈍的人也能夠察覺得出來。
那是最純粹的愛戀以及無止盡的懊悔。
一滴眼淚滴落在照片中人物的面容上,飽含感情的淚水散發的光似乎遠比普通的水珠耀眼上好個層次。
耀眼得令人心碎。
「對不起、對不起……」左手輕輕擦拭著照片,像是在為了弄濕對方的臉而感到抱歉的話語不斷的重覆著,即使努力擦拭著,落在照片上的淚珠卻越滴越多,最後他索性不擦了,直接將照片抱在懷裡,放聲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當時更相信自己的直覺就好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邊哭喊著他心中最深的痛與後悔,激動得幾乎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但他抱著照片的力道是如此輕柔。
似乎不願讓照片中的人那完美無暇的臉上多出一道細小的褶痕。
相片中只有一人,那個人有著一頭漂亮的霄藍色長髮,衣著看起來應該是冬天的打扮,一向不怎麼在乎身體的那個人難得圍上了他送的淺褐色圍巾,目光並不是看著鏡頭,他也想不起那個人在看哪裡、又在看著什麼,臉上露出的笑容難得不帶半點嘲諷或惡意,少見的溫柔會讓以前的他看著傻笑,卻只能讓現在的他想放聲大哭。
相片這種東西就是如此。
能夠緊緊抓住一瞬間的美麗使之不至於流逝殆盡,卻不能和當時充斥在心中的喜悅感一起保存下來。
剎納即永恆。
如此的美好,卻也如此的殘酷。
那是在他繼承彭哥列的第十年,也是他三十歲的那一年。
原本從繼承以來一直都是風平浪靜,但在那年卻多了個奇怪的新起家族,勢力壯大的速度極為快速,讓里包恩起了戒心,於是便要求他派人去那個家族調查。說到調查,需要的自然就是隱蔽性,才能夠在不被敵人發現的情況下完成任務,如果能力足夠,最好是可以混進那個家族裝成其中的一員,竊取中心的機密資料。
综合以上幾點需求,最佳的屬性絕對是虛無縹緲的霧。
而彭哥列家族之中最強的霧屬性者絕對就是身為霧之守護者的六道骸。
所以他當初沒有多想,便照著里包恩的要求簽了張任務單給六道骸──他的戀人。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沒半點不對勁的地方,但他的超直感卻在六道骸準備出發的那天晚上作用。
突如其來的奇怪感覺讓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凝重。
下意識的,他伸出手拉住六道骸飄逸的衣角。
『怎麼了?彭哥列。』六道骸有些疑惑地轉身看著上一刻才笑著說要早點回來、此刻卻緊緊捉住他的衣擺的戀人。
『不……沒什麼。』他說著,雖然如此卻依舊沒放開緊緊拉著六道骸衣角的手。
總覺得放開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例如說,即使伸長手臂卻再也沒辦法觸碰到骸這種光是想像就令他痛苦到快無法呼吸的事情。
不想說出這種不吉利的話,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說明,澤田綱吉只是低著頭不語。
『怎麼了?』看著不太對勁的澤田綱吉,六道骸有耐心地再發問一次。
他又不是沒出過任務,為什麼這次就緊緊抓著他不放?
考慮過數個理由,再低頭看了下抓著他不放手又不說明理由的戀人,六道骸勾起了無奈的笑容,他伸手揉了揉對方鬆軟的頭髮,說著能夠安撫對方的話:『我會很快回來的,不用擔心。』
『真、真的嗎?』抬起頭來看六道骸,即使已經不算是少年,那雙眼睛依舊圓潤,這讓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個三十歲的男人。
『クフフフ……我哪次不守信用了?』
『說、說的也是……』對嘛,骸這麼強,不管怎麼樣都應該沒有能讓他受傷的事物才對。
有點像是自我催眠般的想著,澤田綱吉在心裡默默為自己的想法打氣。
『還是彭哥列就這麼需要人照顧?』看到澤田綱吉的表情正常了些,六道骸又恢復原本的惡劣本性開始揶揄人。
『誰、誰需要人照顧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滿地抗議著,澤田綱吉不知道自己這種樣子在六道骸眼裡看起來更像孩子。
當然也更可愛了。
六道骸選擇把這句話藏起來,不然眼前的戀人大概會鬧脾氣鬧上一陣子。
雖然這樣也還是很可愛。
所以,他只是露出個摻了點嘲諷笑容,然後拍了拍對方的頭。
沒兩秒他就看到他的戀人好像氣到快冒煙了。
『六道骸!』連名帶姓的叫法就代表他真的生氣了。
『クフフフ~那麼我先出發了。』笑著接受澤田綱吉難得生氣的瞪視,六道骸握起對方抓住他衣角的手,輕輕地以不會弄痛對方的力道把對方的手指撥開,『彭哥列要自己照顧好身體,不要生病了。』
『就跟你說我不是小孩子了!生什麼病啊!』瞪著眼前一直嘲笑他的傢伙,他真的一肚子火。
『クフフフ……』笑著轉身邁開步伐,舉起右手揮了揮當作是告別,『相思病啊。』
『六、六道骸────!!!』生氣的對著走遠背影大喊,因為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他只能想像著那個男人現在正掛著什麼樣可惡的笑容嘲笑他。
風吹動對方的長髮和大衣,被強風橫掃的身影依舊屹立不搖,寬大的背影筆直地朝著等候的座車走去。
那是映在他眼底、對那個男人最後的印象。
兩旁的樹被狂風掃下了不少落葉,阻隔在他跟對方之間,遮掩了六道骸的背影。
一瞬間,他有種六道骸消失在他世界之中的錯覺。
之後,那個人真的回來了。
只是和他所期望的的差得太遠了。
他想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忘記那個畫面。
那個平常衣著品味很好的傢伙難得有了狼狽的樣子,渾身近乎溼透,散亂的頭髮溼了、隨性又不失帥氣的衣著溼了、常常讓他臉紅心跳的英俊面容也溼了。
既是雨。亦是血。
那天他崩潰了。
痛徹心扉的哭喊聲似乎能傳遍整個彭哥列大宅,他的淚似乎比外頭的大雨更加猛烈,不斷流過臉頰的熱淚甚至讓他有種臉會因此灼傷的錯覺。
但他只希望他的淚能夠給被他趴著的身軀一點溫暖。
若是淚能夠帶給那早已冰冷的軀體一絲絲的溫暖,他就可以再催眠自己那個人其實還活著,這一切對方不過是突然劣根性大發想欺負他所以故意弄出來的幻術。
但他很清楚對方就算在怎麼惡劣也不會拿這種事情開他玩笑,他的超直感也明確的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現實。
他只是想被欺騙、不想面對冰冷的事實、不想認清他再也沒辦法看到六道骸對他露出寵溺笑容的事實。
反正他是笨蛋,笨蛋就是常常會被騙,所以請騙他這一切都是場夢。
即使是虛假的也好,他只想活在片刻的溫暖裡。
隔天,深受打擊的的他不如眾所預料的意志消沉,反而立刻就打起精神了。
因為他終於明白了,黑手黨要能不傷害別人活下去是騙人的,只有愚蠢的人才會相信。
而他從小到大常常被人說是廢才、到了國中遇見他的家庭教師後也被對方罵蠢──雖然那大概不具惡意。
之後遇見了六道骸更是常常被對方笑他過於天真──他知道有時候六道骸其實就是在說他笨。
所以他的確是個笨蛋。
笨到去相信那種根本就不可能成真的空想。
而此刻,他已經知道現階段最重要的目標了,所以他沒有時間再繼續消沉下去了。
為了達到目的,必須從現在此刻開始。
『骸……請等我……』
在霧之守護者的喪裡上,看著即將被封入棺材的軀體,他邊流淚邊以溫暖的笑容和眷戀的目光說著。
那是他澤田綱吉失去戀人的一年,也是彭哥列十代首領的行事作風徹底轉變的一年。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不斷說著道歉的話語,就和每次從夢境中驚醒時一樣,即使那個早已逝世的人沒機會聽到、即使無論說再多次也無法減輕他心中的哀傷、即使說再多次也無法讓對方死而復生,他還是不斷地重覆著,直到他的心情平復為止。
而等到他恢復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吶,骸……」他動作輕柔地擦拭著對方的照片,紅腫的雙眼還滿溢著似乎下一秒便能決堤而出的淚水,閃著水光的雙眼更顯柔情地望著照片說著:「我有預感……似乎就是今天了……」
「你知道的,我的超直感很準的……不會有錯的……」
「所以、所以……」
「你會笑著迎接我嗎?」
掛著可以稱得上燦爛的笑容對著照片發問,明明確實存在的人卻有種在下一刻即將消失的縹緲感。
當天晚上,澤田綱吉展現了他在這幾年來已經有所精進的廚藝,做了一頓大餐給兩個本來就預定要來拜訪他的兩個友人品嚐。
當天晚上,澤田綱吉邀請兩人留宿,而兩人自然也欣然答應。
同樣也是當天晚上,在三個打地鋪的男人的聊天聲當中,澤田綱吉掛著笑、沒了氣息。
彭哥列十代首領──澤田綱吉於晚上十點二十四分逝世,享年四十五歲。
緩緩的睜開他的雙眼,映入眼前的世界看起來像是一幅極為失敗的水彩畫。
深沉的紅、亮麗的紅、濁黑的紅、純粹的紅,還有很多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紅色,眼前的世界放眼望去除了紅色還是紅色,換句話說,這個世界根本就是由紅色組成的。
血的顏色。
就他的認知之中,只有一個世界會是這個樣子。
地獄。
察覺到這點,他並不像一般人絕望地尖叫或感到難以置信。相反的,他的嘴角勾起了個愉悅的弧度。
終於……終於……
舉起腳毫不猶豫地向前走,他知道應該要往哪哩,也大概猜得到有什麼在等著他。輕快的步伐既反映了他的心情,也讓他知道了他目前大概的狀況。
四十多歲的身體難免會有些沉重的感覺,加上身為黑手黨也曾受過一兩次會留下後遺症的傷口,但現在的他完全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這種無病無痛的身體跟他全盛時期──二十多歲時的體能相同。
所以他推測他現在的外表大概和他今天才翻過的照片裡的樣子差不多。
不過也不是很在意的,他繼續踏著固定頻率的腳步往前走著,但走沒多久他的腳步就漸漸慢下來了。
站定。
他看著在遠方人的側面,沒有繼續往前行。
漂亮的藍靛長髮在這一片紅的世界中顯得特別的突兀,明明沒風卻還是能飄逸的髮絲和身上總是穿著黑色的長風衣讓他多了份瀟灑,和以往一向沒什麼變的穿著讓他感到懷念,因為側著身的關係他只能看到對方的側面,但依舊不改帥氣的英挺面容還是能讓他的心跳加速。
手中拿著一本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書本這件事和看上去大概只有二十幾歲都不是他目前想關注的重點。
原本一直沉澱在身體所有細胞裡的思念像是受到了刺激般在心底氾濫成海,瞬間充斥在心中的酸楚感覺衝上雙眼便成了溫熱的濕潤霧水覆蓋在雙眼表層,想要放聲大哭的痛苦跟再次見面的感動難以制止,他咬住下唇,努力地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看著面前的人像是察覺到他的存在,緩緩的將手上的書闔起,放進口袋,然後轉為正面面對他。
不能哭,絕對不能哭,他曾說過最討厭看見他流淚了,所以不能哭。
在心底這麼想著,澤田綱吉想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點,當他發現表情很難調過來便先用手捂著臉部,低下頭努力地想讓自己能夠露出笑容對著對方。
他伸手抹了抹已經溢出的眼淚,然後用力的甩了甩頭,才抬起頭來再度正式著那個從剛剛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對方,露出了一個因為想哭所以有點扭曲卻還是可以表達出他的開心的笑容說:「好久不見。」笑得燦爛而瞇起的雙眼旁又再度流下淚水。
然後,他看見那個人對他笑了。
和以前一樣溫柔又寵溺的。
他突然覺得他這些年的努力都值得了。
突然,六道骸對他伸出手,手掌朝上的動作像是無言的邀請,輕輕地喊著:「綱吉。」
他睜大了雙眼。
他想他的確知道那代表什麼。
「……骸!」眼淚已經無法壓抑,但此刻的他也不想再擦拭,只是用著帶哽咽的聲音喊著對方的名字,朝著對方的懷裡撲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顧不得自己淚水把對方的衣服弄濕,他只是對著六道骸懺悔著他這些日子以來已直沒有辦法傳達到的愧疚,緊緊抱住對方身體的雙手有些用力,從對方身上傳遞過來的溫度跟熟悉的香味只讓他更想哭。
他感覺到有隻手環住了自己,另一隻手則是把他的頭更往胸膛壓著、一邊輕輕地拍著。
「你不需要感到愧疚的。」對方這麼說著,說話時的震動從與對方接觸的肢體傳來,環繞著他的熟悉氣息讓他拾回了失蹤許久的安心,他感覺到六道骸輕輕和他拉開一點距離,一隻手溫柔的抬起他的下巴,幫他擦掉臉上的淚痕,「相反的,該覺得抱歉的人應該是我呢。」
「?」明明對方說的每個字都聽得懂,但是組合起來的意思他就完全不懂了,澤田綱吉開始懷疑是他聽錯了還是六道骸說錯了?
「你忘了嗎?」大概是他困惑的表情太過明顯,六道骸輕輕一笑,然後拉起他的手,先讓他的手握拳,接著再以輕柔的力道扳開他的手指。
他瞬間瞪大眼。
他絕對不會忘記的,這是他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忘記的力道和動作。
這個動作正是六道骸出任務當天晚上所做的。
以輕巧溫柔不會傷害到他的力道扳開他緊緊握住衣角的手指,讓他無法再阻止對方離開的那個舉動。
那是他最懊悔的刹那。
「明白了嗎?」看著明明已經止住淚卻又因想起悲傷的事情再度掉淚的澤田綱吉,六道骸也只能無奈地笑笑,繼續輕拍著對方的頭,「所以這不是你的錯,是我扳開了你的手。」
「應該要道歉的人是我才對。」揉著好久沒能碰到的鬆軟頭髮,六道骸的表情流露出懷念,「讓你痛苦、忍受寂寞這麼久,我很抱歉。」
聽到他難得的道歉,澤田綱吉又再度溼了眼眶,令人憐愛的樣子像隻小兔子,讓六道骸忍不住懷疑對方該不會是生錯性別,不是說女人才是水做的?怎麼這隻小兔子反而比女人還像是水做的。
把人攬進懷裡,雖然覺得對方太會哭了,但卻也覺得這樣很可愛,對自己這種寵溺的態度有點無奈,卻覺淂這樣也不錯,六道骸發現自己越來越矛盾,也越來越沒原則。
讓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正窩在他懷裡哭。
「不是的……」他聽見懷裡的人微弱地出聲,也抬起頭望著他,已經紅腫的雙眼還不斷地滲出淚,這讓他有點擔心對方明天的眼睛會不會腫到看不見路。
「?」不太瞭解澤田綱吉想表達什麼,他只是等著對方的下文。
「是我害的……你的任務原本已經成功了……會、會喪命……」大概是說到喪命又悲從中來,澤田綱吉無法再說下去,但六道骸已經明白對方到底想表達什麼了。
「哦呀……」帶點讚嘆地出聲,他沒想到居然連這個對方也能推測得出來,該稱讚對方真不愧是撐過阿爾柯巴雷諾殘酷訓練的人嗎?還是他的行動太好推測了?
「……對不起、對不起……」大概是沒聽到他的否認就認為是默認,澤田綱吉又邊抹著眼淚邊對他道歉,這讓他只能再嘆口氣。
真是愛胡思亂想。
「我個人的行動跟你沒關係,會弄到倒下也是我太大意,不是你的錯。」說到著停頓了一下,認為澤田綱吉大概還是不會認同他的話、還是會不斷地自責,這樣繼續下去止是無止盡的惡性循環,他補上後續:「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只要你不要再道歉,那麼我也不會說。」他不想把相處的時間全都花在這個上面。
「……嗯……」大概也知道這樣下去沒完沒了,澤田綱吉乖乖答應。
見人乖乖答應了,六道骸只是再度抱緊了懷裡的人,讓對方平復心情。
良久,澤田綱吉再度開口:「骸……」
「?」六道骸疑惑地等著對方的下文。
「你……會不會討厭我?」
「……」突如其來的奇怪問題讓六道骸愣了一下子,不過精明的腦袋思考一下,很快就知道對方到底在指什麼事情,他只能照例牽起無奈的笑容回應:「不會,永遠不會。」
「但是我……」話講到一半就被人打斷。
「我知道,不過那對我而言不重要。」斬釘截鐵的說著,他看著還想繼續說話的澤田綱吉繼續接下去,「對我而言,你永遠都是潔白的,也永遠都不會是黑手黨,不管染上多少血。」
「……」似乎沒料到六道骸會知道他想說什麼,澤田綱吉有些愣住。
「クフフフ……」六道骸發出招牌的笑聲,安撫似的拍了拍對方的頭。
一瞬間,澤田綱吉明白了。
對方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為了到這裡來做了什麼事情,即使如此卻依舊將他擁入懷裡。
那麼,他大概只剩一句話可以說了。
「讓你久等了……謝謝。」知道再說對不起對方大概會生氣,綱吉換成了感謝。
「クフフフ……」笑著沒有多做其他回應,六道骸只是換個話題,「……你倒是快得讓我有些驚訝。」言下之意是等的時間比他預計的短太多了。
「?」這次換澤田綱吉疑惑了。
「考慮清楚了?從今以後你只剩下我了。」
「……噗。」沉默了一下子,澤田綱吉突然笑出聲。
「有什麼好笑的?」他不太開心的說著,雖然能讓對方打起精神是很不錯,他也的確很久沒看到這個笑容了,但是他很認真的說話卻換來一陣大笑。
「呵呵,咳、咳,沒、沒有,沒什麼好笑的。」假裝正經的對著六道骸說著,但心裡還是很想笑。
他早就知道的,來到這裡以後除了六道骸以外,以往他所珍愛的人們都不存在。
但即使如此,他依舊是如此渴望地能夠來到這裡和對方見面。
不是其他人不重要,而是六道骸太過重要了,是他一旦失去就痛苦到快無法呼吸的人。
重要性很輕易就可以分出來。
當他聽到六道骸這麼說的瞬間,好像六道骸在吃其他人的醋(雖然應該不太可能),這種感覺怎麼能不讓他發笑。
「早就知道了,就算只有你,但只要有你───」後面的話他湊近對方耳邊悄聲說著。
「クフフフ……」怎麼覺得這句話應該是他來說才對。
他只是擔心一向被眾人圍繞著的大空失去了所有珍愛的家人、夥伴,只剩下霧一個人時會不會寂寞。
看來是他白擔心了。
「那麼,我們走吧。」他笑著對澤田綱吉伸出手。
「嗯。」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將手搭上六道骸伸出的手。
相視而笑,然後十指相扣。
並肩而行。
只要擁有彼此,他們就能夠繼續走下去,無論身在何處,身處何方。
即使是在地獄,只要能夠和對方手緊握著手,便能無所畏懼地邁步向前。
『只要有你,便是劃開黑暗的光明,即使身處地獄也一樣。』
這句話,對兩個人都適用。
歿後、末後,終末之後,便是新的開始。
然後持續到永遠。
他們將不再擁有任何的終末。
因為他們將永不分離。
【6927】末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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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稿字數:10000整!!(你夠了#)
好吧其實我也沒想到午休時臨時夢到骸大人身亡就能夠爆出這麼多字囧。 原本打算3000,爆到六千後決定湊個6927(還來#),但是又繼續爆所以就自暴自棄決定是一萬了(遠目)
虧我還為了打6927把回憶的一部分拉到番外,看來是白費功夫(躺)
最後是想法~
其實我覺得6927這兩隻就是死了也能夠在地獄重逢(正色),正因為如此他們不會有結束,死了之反而是永恆。
總之對我來說他們不會有悲劇XDDD~(嚴重私心)
接著是延續上回慣例(夠了這種慣例不需要##)的小後續:
「骸。」
「?」
「我們要去哪裡啊?」
「クフフフ,無期限的地獄冒險?」
「……」那啥鬼!還有為什麼用疑問語氣!換句話說你等待的時間都沒先想好嘛!
「啊!骸!」
「?」又怎麼了?
「繼續等的話其他人會過來嗎?」閃亮亮的眼睛。
「……大概……會。」原本想說玩玩對方說不會,不過看到那一臉期盼的樣子就說不出會讓對方失望的話。
全部都是黑手黨,殺了多少人也難以計數,會下地獄是一定的。
「那太好了!大家又可以聚在一起了!」開心地擊掌。
「……」以前的綱吉不是會擔心會不會把這裡毀了?
「骸,我們在這裡等大家吧!」開心的表情。
「……」剛剛果然是白擔心的。
斜眼瞄了下一臉開心期待的澤田綱吉,六道骸默默思考著要不要把某前任首領打昏帶走,讓那群吵死人的傢伙不要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