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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某個風和日麗的春日午後。

 

 

  周防尊原本正坐在HOMRA酒吧裡的沙發上狀似神遊地抽著菸,十束多多良盯著他一陣子後,以「KING~你再這麼窩下去,身上會長出煙燻烤香菇喔」這種詭異的理由拖他出門散步,反正他沒事可做,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便無所謂地和十束一起踏出HOMRA的大門。

  作為散步的發起者,十束走在稍微前面一點引路,周防則雙手插在口袋裡,嘴裡叼著菸,慢悠悠地從斜後方望著十束。他一路跟著十束從許多人見到他們便停下來鞠躬打招呼的鎮目町,走到人人皆形色匆匆但見到他都神情畏懼地退避三舍的繁華大街,最後走到人煙稀少、他未曾來過的河堤。

  與兩人腳下的柏油路相連的碧綠草地沿著斜坡往下蔓延,在河岸邊與不斷拍打沖刷的水流交棒後便止步於原地,柔韌的枝葉任憑微風撥動,根系則穩穩扎入土壤,沉靜地望著清澈的河水肆意擴展至視線盡頭的彼岸,在午後的陽光下閃爍著宛如寶石般的碧藍光輝。

  十束看了一眼身側波光粼粼的美景,轉過身對周防露出莫名帶點自豪的笑容,「怎麼樣?很漂亮吧?這是我最近發現的私房景點喔。」

  周防聽見問話後才將視線從十束身上轉開,懶洋洋地投向河岸的景致,銳利兇悍卻又帶著睏倦懶散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從鼻腔深處發出「哼嗯」的一聲,似乎是在表達認同。

  「那我們就在這休息一下再回店裡吧。」十束大步踏入草皮,在堤岸斜坡上隨意找個地方席地而坐,伸展了一下修長的四肢,隨後拍拍身邊的草地,整個人向後仰催促著還站在河堤上的周防,「好啦,KING也快來啊。」

  周防居高臨下地凝視著那張悠哉的笑臉片刻,略帶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慢慢移動腳步走到十束身邊坐下,無視旁邊十束一直追著他的視線與微笑,自顧自地將雙臂枕在腦後躺下,閉目小憩。

  「欸~?這麼漂亮的風景,你看都不看就要睡了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耶。」帶著訝異、不解與惋惜,十束在周防的身邊抱怨般地嚷嚷著,見周防仍不理睬他,他甚至伸手戳了戳周防健壯結實的手臂,「吶,KING~」

  一直被騷擾的周防皺起眉,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十束那張帶著得逞後的狡黠與滿足的秀麗笑臉,他一言不發地坐起身,稍微挪動身體,在笑瞇瞇的十束開口前直接朝著十束伸直的大腿倒下。

  「咦?等、好重!」突如其來的重量直接把大腿壓得貼緊草地,十束低頭望著已經在他腿上躺好躺滿閉目養神的周防,「KING,你這樣我的腳會麻掉啦。」

  「哼。」從咽喉深處發出的低沉哼笑,周防仍闔著雙眼,嘴角上揚的弧度昭示著他的心情不錯,也擺明了他就是故意的。

  「KING~」十束拉長了語調叫喚著,似埋怨也似撒嬌。

  「別吵。」可惜周防不為所動,還翻了個身面朝十束以躲避刺眼的陽光。

  「真是的。」看出自家的王打定主意在他腿上『定居』,十束呼出一口氣,拿他沒轍。

  反正KING總算不再那麼煩躁了,拉人出來的目的達成了,貢獻個大腿不算什麼,要是到時候真的麻得走不動……就讓KING揹他回HOMRA吧~

  成功地自我說服,十束放棄讓周防改變心意的想法,轉而抬頭眺望天空與風景。

  蔚藍無際的晴空飄過幾朵白雲,流淌不息的河水持續蕩漾奔騰,搖曳未止的草木不斷沙沙作響,掠過河面而來的涼風撥動淺色與深紅的髮絲,吹散了晚春午後的悶熱,視覺與感覺上的雙重饗宴令人格外的心曠神怡。

  十束注視著眼前美景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個白色的東西突然闖入視線中,渙散的精神與視線瞬間聚焦,認出了東西的真面目,「喔?是蒲公英耶。」

  輕盈的蒲公英種子乘著風慢吞吞地飄盪著,從河面飄到草地,從草地飄到身邊,在十束興致盎然的注視下,從容不迫地降落在周防的耳朵上。

  「嗯?」察覺到耳朵上有奇怪的毛茸茸的觸感,周防發出低沉而不滿的聲音,皺起眉,閉著眼翻了個身轉為仰躺,那個毛茸茸的觸感便消失了,但沒多久又出現了,而且地點變成在額頭上。

  周防仍然不想睜開眼,只是甩了下頭,把東西從額頭上甩掉,就繼續安穩地休息,可惜還沒等他陷入沉睡,熟悉的觸感又出現在鼻子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騷擾,周防不耐煩地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十束那張中性纖細漂亮卻為了忍住笑聲而有點扭曲的笑臉,視線接著往下游移,看到一直騷擾他休息的元凶──輕飄飄軟綿綿的蒲公英種子。

  周防伸手揮了一下,蒲公英順著氣流高高飛舞,隨後又搖搖晃晃、慢吞吞地降落到周防頭上。

  「噗嗤!」從頭到尾作壁上觀的十束再也忍不住地噴笑出聲,不再憋住笑意放聲大笑,「哈哈哈哈!KING被蒲公英喜歡上了耶哈哈哈哈!」要是有帶舊式攝影機就好了,這麼精彩的畫面一定要拍下來珍藏一輩子!

  「什麼鬼。」不知道是因為剛醒還是因為被嘲笑而不開心,周防聲音更低沉了。

  「因為不管你怎麼趕它都會回到你身邊啊,這不就是它深深愛著你的證明嗎?」十束笑到全身都在顫抖,連帶著他腿上的周防都能感覺到這個人到底笑得多誇張,邊笑還不忘邊揶揄,「真不愧是KING,真是有魅力,好受歡迎喔,哈哈哈。」

  ……蒲公英喜歡他?怕不是在找死。這種柔軟脆弱的東西他隨便一個火焰就燒得連灰都不剩了。

  見人笑個不停,周防無言地瞪了十束一眼。

  「好啦好啦。」知道自家王鬧彆扭了,十束擦了擦眼角笑得太過火的生理性淚水,拈起那個蒲公英放在手心上,用指腹摸了摸蒲公英細軟的絨毛,柔聲道,「這個人是我的KING喔,所以你就飛遠一點,再去找個你喜歡的地方吧。」說完便吹了口氣,蒲公英輕盈起舞,搭上正巧吹過來的河風高高飛起。

  周防和十束一起望著蒲公英遠去,接著挪動視線望向仍仰著頭的十束,突然發現──

 

  啊啊,很相似。

 

 

 

  【K】自由(尊多)

  ※當初追動畫第六集就直接認定的尊哥x大美人多多良CP!一直都蠻想寫的,但直到最近終於看完了官方赤組相關小說才終於動筆~(都幾年了#)

 

 

 

  對周防尊而言,十束多多良是個奇怪的傢伙。

  自從那個衝擊性的初次見面起就直接用奇怪的稱呼喊他;不知道是不是神經太大條還是根本就少根筋,不僅不懼怕他的氣勢、力量與威名,還敢不怕死地對他開玩笑,但有時候偏偏又很敏銳,彷彿能用直覺還是第六感之類的東西看到某些事物最深層的本質;隨和親人,跟初次見面的人也能相處得很好,卻矛盾地冷靜理性又帶著一絲疏離感;不會打架卻能在一群只知道使用暴力的傢伙中站穩腳跟、融洽相處。

  明明總是嘻皮笑臉、淨說些不負責任的話,在和他相關的事情上卻都非常認真盡責──不管是指導剛加入吠舞羅的新人、幫忙處理吠舞羅的事務、協調內部氛圍,或是在他快壓抑不住力量想尋求解放時及時挺身打斷妨礙,都稱得上是恪盡職守──與那外表和個性給人的印象非常不符,也和那遇到危險就逃跑、討厭的事就乾脆不做的任性的生存之道相當不合。

  行動與個性都有些飄忽不定、難以捉摸,不受拘束、自由自在,卻彷彿把根紮在了他身上,儘管常常突然消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最後卻總會回到他身邊。

  真的很像。

  都很奇怪。

 

  但因為那份接近過於無害也過於自然,不帶任何功利目的、只注視著他本身的那雙眼睛太過直率,讓他從一開始就不排斥對方,也接納了對方的靠近,導致這個自來熟的傢伙得寸進尺,完全不知客氣為何物地在他的世界裡大肆擴張地盤,還帶來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裡面塞,就跟HOMRA裡與裝潢的風格不搭嘎的擺飾和物品與日俱增一樣。

  然而……

  新的髮型還不賴。

  盆栽不錯看。

  當天現釣的鯛魚很新鮮。

  各式料理很新奇。

  草莓費司其實不難喝。

  吉他和歌聲都很好聽。

  記錄了歲月的照片和錄影都很有意義。

  只要人在身邊悠悠哉哉地笑著就能感到平靜。

  一起度過的那些年少輕狂偶爾幹點蠢事、嘻笑打鬧的日子並不壞。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打從心底感到珍惜。

  一如那傢伙的「惋惜精神」理論所言,因為尚有珍視的東西存在於這世上,彷彿牢籠般狹隘的世界逐漸變得不再難以忍受。

  他終於能發自內心地認為他一直以來追求的自由或許並不存在,而追求不存在之物的自己或許和強人所難的任性小鬼沒兩樣。

  他好不容易才打算放棄內心無時無刻不在渴求的絕對自由。

  他才剛抓到該如何與這世界共存的頭緒。

  所有的一切就突兀地結束了。

 

  『抱歉,尊。是壞消息。』

 

  握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垂下,周防尊平靜地坐在沙發上,內心世界卻很混亂,似乎有一堆想法跟感覺蜂擁而上,在腦袋裡亂竄翻騰,但過於龐大的數量使他半點思緒都抓不到,反而什麼都沒有想、什麼都感覺不到。

  他與世界之間彷彿產生了一層膜,被徹底分割開來,喪失了真實感。混亂卻又空白、膨脹卻又空虛的感覺使他的五感變得遲鈍,對時間的流逝也變得模糊,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尊?」不知道過了多久,細小的聲音傳來,讓他渙散的思緒稍微凝聚了一點,儘管反應仍遲緩,至少勉強取回了一點思考能力。

  ……是安娜啊。

  為了明天而早早睡下的她之所以在這種大半夜醒來,顯然是因為感覺到了什麼,而那個「什麼」的真面目如今也已然清晰明瞭。

  安娜沒有再開口,但也沒有離開,沉默地待在房門邊,應該是在等一個回應。

  必須回答。

  彷彿所有力氣被抽乾、蔓延全身的虛軟無力感也影響到了說話,周防尊的嘴唇小幅度開闔,話語變得模糊不清。

  「十束他……」本來就低沉沙啞的嗓音變得更加低啞,配上混雜著氣音的含糊咬字及不大的音量,幾乎令旁人難以分辨內容,比起與人對話,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但周防卻沒有餘裕能注意到,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必須說出口。

  「……死了。」

  脫口而出的剎那便宛如宣告,彷彿承認且接納了這個事實,話語化為刀刃,劃破虛幻的隔閡,瞬間將他從渾沌狀態拉回現實,被鈍化的五感在回歸的同時像是衝破壓制後的大爆發,被放大無數倍,聲勢浩大地席捲而來。

  尤其是感覺。

  憤怒、哀慟、空虛、悔恨,各種複雜又狂暴的情緒攪成一團,最後轉變成絕望與毀滅,在身體裡橫衝直撞。內心原本已經安分許多的野獸也發現牠唯一的溝通者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又開始躁動著、咆哮著,亟欲衝出牢籠,將這個殺了牠的蝴蝶的世界破壞殆盡。

 

  噼哩、噼啪、喀擦、嘩啦嘩啦。

  東西迸出裂痕並碎裂崩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來自他心甘情願的脆弱枷鎖。

  來自他「惋惜精神」的牢籠。

  來自他好不容易穩固的抑制。

  來自達摩克利斯之劍。

  來自他的世界。

  來自他的心。

  周防仍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洶湧澎湃的力量卻不受控制地由體內竄出,他壓制不住,也不想壓制,只想放任由狂亂的情緒具現化的火焰焚盡周遭的一切,讓他心中寸草不生、一望無際的熔岩荒野擴展至現實世界,讓所有活在這世上生物同步感受他無法言喻的悲痛。

  枷鎖即將徹底崩潰的瞬間,幼小的懷抱撲了過來。

  「尊。」

  女孩的聲音、身軀與力量都很弱小,卻如冷水般澆熄了即將爆發的熊熊烈火,讓周防被情緒主宰而無法思考的腦袋冷靜下來;也像補釘般加固了岌岌可危的牢籠與枷鎖,使其勉強維持住,不至於立刻崩毀。

  周防尊瞪大了眼。

 

  ──啊啊、沒錯,還不是時候。

  該毀滅的對象不在這裡、這裡也不是該毀滅的地方。

  那個笨蛋還沒回來。

  還沒回到他的身邊。

  所以必須再等一下。

 

  周防尊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是緊鎖眉頭,沉痛地闔上雙眼。

 

  ──再等一下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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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多真的好棒嗚嗚嗚嗚嗚嗚嗚嗚QAQQQQQ

  棒到我直接爆字數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QAQQQQQ

  已經4000多了想寫的片段還有很多,所以只好先更新上篇,基本上還是短篇,所以下就會結束,但會不會爆到多個中篇是個問題(沉重

  想說的話等到整篇完寫完再說,這邊就先補充一點,最後面尊接到電話後的反應(即將爆發但被安娜抱壓(←!!??))採用的是漫畫赤之記憶的版本,因為我覺得相較於動畫版,這樣沉默靜態的沉痛感比較符合我的想像

  然後因為想寫的片段有點零碎,串聯起來可能反而會動到現在先PO的上篇,如果後來有動到會在後來的更新中補充~

  那就先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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