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態永恆

　　「米卡傑＝瑟雷斯坦因，請你跟我交往。」

　　時間是四月一日早上七點零五分，地點是私立拉古斯帝國貴族中學二年級主校舍屋頂的空中花園，人物是該校的兩名學生，二年S班的泰德＝克萊恩，以及二年E班的米卡傑＝瑟雷斯坦因。

　　「米卡傑、米卡傑……」

　　迷迷糊糊中，喚著他名字的少年嗓音隱約傳入一片混沌的腦海中。

　　「唔……」意識完全沒清醒，米卡傑只是對擾人清夢的呼喊回以無意義的低吟。

　　「米卡傑，快起來。」少年悅耳的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起。

　　雖然意識依然不怎麼清晰，但米卡傑已經認出這是他的前主人、現摯友，泰德＝克萊恩的聲音。

　　於是他確定了。

　　這如果不是夢，就是幻聽。

　　反正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是現實。

　　因為就算他連同他的家人盛情邀約、大力挽留，泰德也從未在他家過夜；同樣地，即使他撒嬌裝可憐，泰德也不肯讓他留宿。

　　內心委屈地流下兩行熱淚，米卡傑至今仍未睜開的眼皮底下似乎也跟著濕潤了起來，他捲過被子翻個身，準備繼續墜入夢鄉，看夢裡能不能遇到一個願意跟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泰德，當然，要是能同床共枕就更好了。

　　「米卡傑，別再睡了，快起床了！」泰德的聲音染上了些許不耐，但米卡傑仍未感覺到有人碰到他的身體，所以這大概是幻聽吧。

　　儘管米卡傑在心裡已經鑑定完畢，確定泰德本人不可能存在於此，但他還是捨不得讓泰德的聲音持續喊下去，於是他轉過身，順從聲音的要求微微睜開一條細縫，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

　　沒想到視野中竟意外地映出他最熟悉的身影。

　　棕褐色的柔順短髮、綠寶石般的圓亮雙瞳、即使板起臉蹙起眉也依然精緻得不真實的美麗長相、穿著白色襯衫與長褲的單薄身影，眼前人毫無疑問是他的摯友，泰德＝克萊恩。

　　「你可終於醒了。」泰德語帶不滿地抱怨。

　　但米卡傑卻完全沒有回應，或者說，沒辦法回應。

　　清晨的旭日在泰德的背後綻放，本該是最為耀眼的陽光在米卡傑眼裡卻不過是眼前人的陪襯，神聖感洋溢的金亮光芒模糊了泰德的輪廓與虛實的界線，讓他看起來既真實又虛幻，像是凡人卻又恍若神靈，從半透明的身軀穿透而過的光更是讓泰德輝煌得近乎刺目，但就算雙目被焚毀他也捨不得移開視線，只想就這樣永遠凝視著他……

　　……等等，半透明的身軀？

　　剛睡醒還不是很靈活的腦袋完全沒思考，米卡傑下意識地伸手觸碰泰德的臉頰，意料之內地穿了過去。

　　……所以他現在這是……幻視加幻聽？

　　「你、你突然做什麼啊！」半透明的泰德幻影漲紅了臉，捂著被他的手觸摸穿透的臉頰飛快向後退去。

　　而且這個幻覺的反應居然還十分逼真，簡直跟泰德本人一樣可愛……

　　米卡傑雙手捂臉，轉身背光蜷縮成一團，對不但創造出一個泰德幻影還覺得幻影超可愛的自己感到無比絕望。

　　看到米卡傑又轉過去，以為他又要繼續睡的泰德不滿地喊道，「不要賴床，快起來了！我有事要你幫忙。」

　　米卡傑一楞，轉過身望向半透明的泰德，「有事要我幫忙？什麼事？」一個他想像出來的幻影居然會提出他所不知道的要求，這讓米卡傑既困惑又好奇。

　　「看我這樣就知道了吧？你去我家幫我看一下。」泰德一臉「這還用問嗎」的表情。

　　「你、你家？」該說這不愧是他的幻覺嗎？完全反映出他一天到晚想往泰德家跑的真實心願啊！

　　「嗯，我家。雖然最後的記憶裡很安全，應該沒什麼問題，但以防萬一，你還是去幫我確認一下吧。」泰德的態度還是很理所當然，彷彿米卡傑應該跟他心靈相通，全盤理解目前狀況的樣子。

　　「確認什麼？」但實際上什麼都不知道、完全狀況外的米卡傑只覺得什麼都要問的自己似乎有點笨，對著泰德本人就算了，面對自己幻想出來的泰德虛影居然也感到智商不夠用，只能說優等生大大就是優等生大大，就算是他想像出來的幻覺，頭腦還是照樣輾壓他。

　　「當然是我的身體啊，不然還有什麼？」泰德皺眉，奇怪地反問。

　　「你的身體？是要確認真正的泰德本人睡覺時有沒有踢被子嗎？」米卡傑沒多做思考就脫口而出。

　　「……」泰德沉默，他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彷彿……他們的對話不在同一條線上？

　　「……」因為泰德沉默也跟著沉默的米卡傑終於有空轉動他那自從醒來就一直沒什麼運作的大腦，終於也發現到底哪裡不對，「呃，你、你難道不是我的幻覺？」

　　泰德額角浮現青筋，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對著一臉呆滯蠢樣的米卡傑怒吼，「誰是你的幻覺啊！你這呆子！」

　　米卡傑的今天，在泰德的暴怒中拉開序幕。

　　「放榜了放榜了！」

　　「快！快衝啊！」

　　「等等我，我也要去看！」

　　下課時間，隨著放榜的消息公布，班上一大群人都往布告欄的方向拔腿狂奔。

　　匆忙的人群中，哈克連踏著不慌不忙的優雅步伐，順著人流緩緩來到布告欄前，在人群的後方抬頭望著三張搶眼的大紙，上面分別列著三個年級第一學期第一次段考前一百名學生的姓名。

　　哈克連不是太意外地在一年級第二名的位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至於第一名嘛……

　　哈克連挑挑眉。

　　他有種預感，未來這個名字將會壓在他頭上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