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態永恆

 

 

　　「米卡傑、米卡傑……」

　　迷迷糊糊中，喚著他名字的少年嗓音隱約傳入一片混沌的腦海中。

　　「唔……」意識完全沒清醒，米卡傑只是對擾人清夢的呼喊回以無意義的低吟。

　　「米卡傑，快起來。」少年悅耳的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起。

　　雖然意識依然不怎麼清晰，但米卡傑已經認出這是他的前主人、現摯友，泰德＝克萊恩的聲音。

　　於是他確定了。

　　這如果不是夢，就是幻聽。

　　反正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是現實。

　　因為就算他連同他的家人盛情邀約、大力挽留，泰德也從未在他家過夜；同樣地，即使他撒嬌裝可憐，泰德也不肯讓他留宿。

　　內心委屈地流下兩行熱淚，米卡傑至今仍未睜開的眼皮底下似乎也跟著濕潤了起來，他捲過被子翻個身，準備繼續墜入夢鄉，看夢裡能不能遇到一個願意跟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泰德，當然，要是能同床共枕就更好了。

　　「米卡傑，別再睡了，快起床了！」泰德的聲音染上了些許不耐，但米卡傑仍未感覺到有人碰到他的身體，所以這大概是幻聽吧。

　　儘管米卡傑在心裡已經鑑定完畢，確定泰德本人不可能存在於此，但他還是捨不得讓泰德的聲音持續喊下去，於是他轉過身，順從聲音的要求微微睜開一條細縫，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

　　沒想到視野中竟意外地映出他最熟悉的身影。

　　棕褐色的柔順短髮、綠寶石般的圓亮雙瞳、即使板起臉蹙起眉也依然精緻得不真實的美麗長相、穿著白色襯衫與長褲的單薄身影，眼前人毫無疑問是他的摯友，泰德＝克萊恩。

　　「你可終於醒了。」泰德語帶不滿地抱怨。

　　但米卡傑卻完全沒有回應，或者說，沒辦法回應。

　　清晨的旭日在泰德的背後綻放，本該是最為耀眼的陽光在米卡傑眼裡卻不過是眼前人的陪襯，神聖感洋溢的金亮光芒模糊了泰德的輪廓與虛實的界線，讓他看起來既真實又虛幻，像是凡人卻又恍若神靈，從半透明的身軀穿透而過的光更是讓泰德輝煌得近乎刺目，但就算雙目被焚毀他也捨不得移開視線，只想就這樣永遠凝視著他……

　　……等等，半透明的身軀？

　　剛睡醒還不是很靈活的腦袋完全沒思考，米卡傑下意識地伸手觸碰泰德的臉頰，意料之內地穿了過去。

　　……所以他現在這是……幻視加幻聽？

　　「你、你突然做什麼啊！」半透明的泰德幻影漲紅了臉，捂著被他的手觸摸穿透的臉頰飛快向後退去。

　　而且這個幻覺的反應居然還十分逼真，簡直跟泰德本人一樣可愛……

　　米卡傑雙手捂臉，轉身背光蜷縮成一團，對不但創造出一個泰德幻影還覺得幻影超可愛的自己感到無比絕望。

　　看到米卡傑又轉過去，以為他又要繼續睡的泰德不滿地喊道，「不要賴床，快起來了！我有事要你幫忙。」

　　米卡傑一楞，轉過身望向半透明的泰德，「有事要我幫忙？什麼事？」一個他想像出來的幻影居然會提出他所不知道的要求，這讓米卡傑既困惑又好奇。

　　「看我這樣就知道了吧？你去我家幫我看一下。」泰德一臉「這還用問嗎」的表情。

　　「你、你家？」該說這不愧是他的幻覺嗎？完全反映出他一天到晚想往泰德家跑的真實心願啊！

　　「嗯，我家。雖然最後的記憶裡很安全，應該沒什麼問題，但以防萬一，你還是去幫我確認一下吧。」泰德的態度還是很理所當然，彷彿米卡傑應該跟他心靈相通，全盤理解目前狀況的樣子。

　　「確認什麼？」但實際上什麼都不知道、完全狀況外的米卡傑只覺得什麼都要問的自己似乎有點笨，對著泰德本人就算了，面對自己幻想出來的泰德虛影居然也感到智商不夠用，只能說優等生大大就是優等生大大，就算是他想像出來的幻覺，頭腦還是照樣輾壓他。

　　「當然是我的身體啊，不然還有什麼？」泰德皺眉，奇怪地反問。

　　「你的身體？是要確認真正的泰德本人睡覺時有沒有踢被子嗎？」米卡傑沒多做思考就脫口而出。

　　「……」泰德沉默，他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彷彿……他們的對話不在同一條線上？

　　「……」因為泰德沉默也跟著沉默的米卡傑終於有空轉動他那自從醒來就一直沒什麼運作的大腦，終於也發現到底哪裡不對，「呃，你、你難道不是我的幻覺？」

　　泰德額角浮現青筋，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對著一臉呆滯蠢樣的米卡傑怒吼，「誰是你的幻覺啊！你這呆子！」

　　米卡傑的今天，在泰德的暴怒中拉開序幕。

 

 

　　【07-GHOST】漸近(米泰)

　　※這是2015愚人節賀文『謊言』與番外『往來』的續篇！時間點在那兩篇之後～

　　※結果變成遲到的2020年愚人節賀文XDDD

 

 

 

　　「泰德，對不起啦，你別生氣了嘛。」米卡傑姿勢標準端正地跪坐在自己的床上，雙手合十對著他家前主人討饒，「我只是睡糊塗了，一時腦袋不清楚，沒想到你會這樣出現在我家，你就原諒我嘛。」

　　「……」飄在距離米卡傑兩公尺遠的泰德斜睨了米卡傑一眼，對他那副彷彿被主人斥責後垂著耳朵尾巴睜著無辜雙眼懇求原諒的大狗模樣完全狠不下心，但又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心軟、太容易妥協，於是他強撐著不悅的表情勉強警告，「下不為例！」

　　「這我可能沒辦法保證耶……」米卡傑為難地搔搔臉頰。在半夢半醒的情況下看到自己日思夜夢的對象就在自己身邊，一般來說第一反應都會認為這不是幻覺就是夢吧，怎麼可能立刻認出眼前的身影是如假包換的本人。更何況泰德還是半透明且沐浴在陽光下金光閃耀的虛影，整個人看起來更夢幻、更不真實，也就更難辨別真偽了。但辯解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在泰德的瞪視下立刻變調，「我努力！我盡量！我會拼命不再犯！」那認真嚴肅的樣子就只差沒有對天發誓。

　　「哼。」泰德看著米卡傑討好的模樣，除了一聲輕哼外什麼都沒說，但米卡傑瞬間明白這代表這件事算是翻過去了。

　　於是米卡傑的情緒直線飆升，嘴角揚起大大的弧度，興奮地發問，「對了，泰德你怎麼會一早就在出現我家啊？是特別來找我的嗎？而且還用這種型態，簡直跟我之前出車禍靈魂出竅時一模一樣……」說到這，米卡傑察覺到不對，笑容迅速歛起，整個人緊張了起來，「泰、泰德，你怎麼會是靈體狀態？你沒事吧？有受傷嗎？會痛嗎？」他邊說邊往前撲，想捉住泰德仔細檢查一番。

　　「我沒事，你不要過來！」泰德被米卡傑撲過來的架式嚇到，即使知道米卡傑碰不到他，他還是往後飄了幾步。

　　「你沒事怎麼會靈魂出竅！？昨天分開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是在回家途中碰到意外事故嗎？我就說要送你回家你還拒絕！」

　　「才不是，我到家明明有傳簡訊給你報平安！」

　　「啊，對喔。」泰德這麼一說，米卡傑處於極度混亂中的腦袋才想起的確有這麼一回事，但下一秒他又重新陷入瘋狂緊張狀態，「那是你自己開火煮飯的時候把自己家裡給炸了？還是你吃完自己煮的料理，中毒昏迷倒在家裡？你昨天就應該在我家吃晚餐順便留宿的！」

　　「我才沒把我家炸了，也沒有做出什麼有毒料理！我昨天一直到睡前都在用電話跟你聊天還互道晚安你又忘了嗎！」泰德暴怒反駁。

　　「那、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嘛！」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本來頭腦就一片混亂現在又思考到頭痛，米卡傑崩潰抱頭吶喊。

　　「總之你先冷靜下來！」要是平常泰德可以用物理方式強制讓米卡傑鎮靜下來，但現在他打不到米卡傑，所以他只能大聲吼回去，「給我深呼吸十次！」

　　「喔、喔喔，遵命。」萬幸，即使陷入混亂失控狀態，米卡傑還是很聽他家前主人的話，乖乖做十個深呼吸後，總算是冷靜了一點，「泰德你到底怎麼了？」

　　「不知道。」泰德簡短回答，眼看米卡傑又要暴走，他搶先補充，「但我最後的記憶停在陷入睡夢前，所以我的身體應該沒事。不過為防有特殊狀況，還是要麻煩你去我家一趟。」

　　「沒問題！我立刻起床梳洗，你在這坐著等我一下。」米卡傑從床上跳起，飛速摺好棉被、壓平睡皺的床單，讓泰德稍坐片刻，自己則衝到廁所裡去盥洗。

 

　　……米卡傑是不是忘了他現在是靈體啊？床舖鋪得再整齊他也碰不到啊。

　　泰德無言地望著米卡傑匆忙的背影，最後還是順從他的好意，飄在一個離床面很近的地方，假裝自己有坐在上面。

　　閒閒沒事做的泰德乾脆打量起米卡傑的房間。

　　他雖然來過米卡傑家好幾次，米卡傑的房間他也不是第一次進，但之前都是在米卡傑的陪伴下，他的注意力自然都在旁邊的米卡傑身上，對於米卡傑的房間只是粗略打量，簡單確認房間配置跟有無安全隱患而已，現在米卡傑不在，他才有閒情逸致細細查看。

　　或許是因為出生於執事世家、從小接受過訓練的緣故，米卡傑的房間非常整潔，大多數的東西都井然有序地收納著，作為裝飾品擺放的照片、模型等也整齊地陳列著，上面沒什麼灰塵，明顯有定期打掃。而少部分散亂的東西顯然是米卡傑一直到昨天睡前還在使用的，例如隨手放在床頭的手機，以及散亂在桌上的功課與課本。

　　看來米卡傑昨天晚上真的有乖乖寫作業，那他就寬宏大量地原諒米卡傑大晚上的還打電話跟他哭訴寫作業寫到頭暈吧。

 

　　「泰德，讓你久等了！」迅速盥洗完的米卡傑整張臉擠到他面前，「我換個衣服就可以出發了。」

　　「喔、嗯。」泰德因為米卡傑一瞬間靠得太近有點愣，但米卡傑下一秒就自然而然地縮回去翻衣櫃，泰德覺得可能是自己反應過度，轉而思考米卡傑在換衣服時自己是不是該背對或閉眼，眼角餘光卻瞄到米卡傑手上的便服，出言提醒，「等等，你該拿制服吧？今天又不是假日。」

　　「我知道今天要上學啊。」米卡傑搔搔頭解釋，「可是你現在情況不明，我想說今天乾脆請假一天來想辦法解決……」

　　「不准請假。」

　　「可是──」

　　「沒有可是。」不等米卡傑辯駁，泰德強勢打斷，「讓你跑一趟我家已經很麻煩你了，不可以再讓我的事影響到你的日常生活。」

 

　　……為什麼要這麼見外呢？

　　米卡傑低下頭，不讓自己難受的表情被看到。

　　再抬起頭時已是往常的笑顏。

　　「我知道了。」

 

 

＊

 

 

　　「泰德，你家戒備還真夠森嚴的……」終於推開泰德家的大門，米卡傑滿腦子只剩這個感想跟終於踏進泰德家的感動。

 

　　從米卡傑家所在的歐克家別邸到泰德居住的兩層獨棟別墅，車程約需十分鐘。算上當守護靈的期間，他已經來過泰德家不下百次，路熟到閉著眼都會走，米卡傑自然順利地抵達泰德家。

　　然後就跟房子的主人一起被關在鐵門外。

　　米卡傑正打算學泰德平時的動作直接推開鐵門時，飄在一旁的泰德告知他這門是指紋感應，只有登錄指紋的人才能直接推開，其他人必須找到門鈴旁邊的不起眼的小按鈕叫出隱藏的數字鍵盤，輸入一組十二位數的鐵門才會開啟。

　　打開鐵門，穿過庭院走到房子的黑色大門前，泰德又告訴他要打開這扇門有指紋、聲紋、臉部辨識、密碼跟鑰匙五種方法，只要同時滿足其中兩項即可。米卡傑自然不可能滿足前三項，於是他必須先拉出藏得非常隱密的英數鍵盤，輸入一組十字元密碼取得鑰匙，再輸入兩組十二字元的密碼才能用鑰匙打開這扇門。

　　被一堆英文及數字痛毆的米卡傑在終於踏進泰德家裡的那刻簡直要痛哭流涕。

 

　　「因為家中長輩很擔心我的安危。」不是很想詳細說明的泰德簡單一句話帶過。

　　「但這也太過頭了吧……」他在歐克家都沒見過這麼多安全防護跟措施。但轉念一想，這表示泰德的家人非常在乎他，於是他露出笑容，「不過這代表你是被家人深深愛著的，真是太好了。」由於泰德一個人獨居，米卡傑一直很擔心他的家庭狀況，又不太敢追問，現在看來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囉嗦。」泰德神情彆扭，「快走啦，再這麼拖下去等一下上課遲到。」說完就自己一人往前飄去。

　　「等等我啦！」米卡傑趕緊跟上。

 

　　泰德家二樓寢室中的大床上，泰德的身體正神情安詳地沉睡著。

　　蓋著棉被的胸膛有規律地些微起伏著，但米卡傑仍不太放心，伸手探了探鼻息，確定泰德的身體真的有在呼吸才完全放下心來，動作輕柔地輕推泰德的身體，壓低聲音輕喚，「泰德，起床囉，太陽曬屁股囉。」

　　「我早就起來了好嗎。」泰德飄在旁邊吐槽。

　　「對喔。」米卡傑抓抓頭，轉頭求救，「那要怎麼辦？」

　　面對米卡傑的提問，泰德先是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身體，又躺著與身體完全重合，結果都是直接穿透過去，並沒有碰到東西的感覺，身體也沒有傳來任何吸力使靈魂歸位。

　　「怎麼樣？」米卡傑在旁邊緊張地問。

　　「沒感覺。」泰德搖頭，稍作思考後，雖然覺得可能性渺茫，還是對米卡傑提出要求，「米卡傑，你試著喊我的全名，叫我回到身體裡看看。」

　　「呃？」米卡傑一楞，想起上次泰德好像就是這麼讓他回到身體裡去的，於是順從地開口，「泰、泰德＝克萊恩，回到你的身體裡去！……這樣？」

　　室內一片尷尬的寂靜，什麼也沒發生，泰德的靈魂依然飄在體外。

　　這在泰德的意料之中，他沒說話，只是繼續沉思。

 

　　他早上醒來時靈魂就已經在米卡傑的房間裡，在時間還很充裕、還不需要吵醒米卡傑的那段時間裡，他對自己靈魂出竅的原因已有數種推測，而其中最可能的是因為米卡傑對他有某種期盼，才導致他靈魂出竅回不去身體裡──就和上次一樣，只是兩人的立場對調而已。

　　上次是他滿足了自己內心的願望後由衷希望米卡傑能醒來，再搭配祈使句，才讓米卡傑的靈魂成功回到身體裡去，如無意外，這次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不過米卡傑有什麼跟他有關的願望嗎？

 

　　泰德抬起頭打算發問，就見米卡傑坐在床沿，雙手撐在他的頭部兩側，俯下身正準備對著他的身體來個嘴對嘴親吻，整個人嚇得大驚失色，趕忙厲聲制止，「你在幹嘛！？給我離開我的身體！」

　　「咦？我想說來試試看真愛之吻會不會有效嘛……」米卡傑回過頭，表情無辜地解釋，「那些童話故事不都這麼說的嗎？王子的真愛之吻讓公主從沉睡中清醒什麼的。」

　　「你都說是童話故事了怎麼可能有效！」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米卡傑還想堅持一下。

　　「不用試也知道，快起開！」

　　「好吧……」米卡傑磨磨蹭蹭地從床上爬起，「那現在該怎麼辦？」

　　泰德沒有說出他的猜測，而是反問，「米卡傑，你有什麼跟我有關的願望或是煩惱嗎？」

　　「煩惱？當然有啊。」

　　米卡傑承認得這麼乾脆，讓泰德愣了下才追問，「是什麼？」

　　「很多啊，例如泰德你都不在我家留宿，也不讓我在你家過夜；你常吃外食飲食一點都不均衡，但又不讓我幫你準備；你長得那麼可、我是說好看，卻不太常笑，太可惜了；功課好難補習時間太短但你又不住我家……」米卡傑掰著手指一個一個數，泰德則越聽越無言。

　　「夠了，可以了。」泰德直接喊卡，米卡傑說的這堆有的沒的與其說是煩惱，倒不如稱作抱怨，根本難以從中找到能讓他靈魂歸位的關鍵願望。

　　看來還是只能自己慢慢觀察了。

　　泰德打定主意，對米卡傑告知結論，「米卡傑，今天我就當一天你的守護靈吧。」

　　「咦？真的嗎？」米卡傑先是受寵若驚，接著轉為欣喜若狂，雙眼閃閃發光，開心得彷彿下一秒就會飛起來，「意思是我們今天能像以前一樣一直待在一起囉？」

　　「嗯。」見米卡傑這麼高興，泰德也柔和了表情，「時間差不多了，該去學校了。」

　　「好。」點完頭，米卡傑看了看還躺在床上睡得恬靜的泰德身體，還是很不放心，猶豫地開口，「真的不用我請假照顧你的身體嗎？」

　　「不需要。」泰德仍是果斷拒絕，然後話鋒一轉，「但我要請假，所以你要幫我傳個簡訊給家裡。」

　　「沒問題，小事一樁。」傳個簡訊而已，根本難不倒他。米卡傑非常自信。

　　結果他花了十幾分鐘在手機解鎖以及按照泰德的指示一個標點符號跟段落都不能錯地編輯簡訊上，最後差點弄到遲到。

 

 

＊

 

 

　　米卡傑朝著學校一路狂奔，而泰德作為一日守護靈，盡職地在旁邊提醒他注意交通路況，終於在鐘響前平安抵達學校。

　　而這一路上，越靠近學校、碰到越來越多同學，泰德就越是深刻地體會到米卡傑的超級好人緣。

　　米卡傑朝著校門口進行最後衝刺時，許多注意到米卡傑的人都笑著朝他搭話。

　　「早啊米卡傑。」

　　「唷，真難得你今天這麼晚耶。」

　　「米卡傑快衝啊，你要遲到啦！」

　　「快，你還剩三十秒。」

　　「衝什麼衝，一起遲到吧米卡傑～」

　　「別聽他的，繼續跑！我就在校門口，米卡傑快奔向我的懷抱吧！」

　　然後當米卡傑衝破校門時，認識的人都為他鼓掌尖叫，連不認識的人也跟著瞎起鬨，幫他歡呼吹口哨，熱鬧得像是有什麼明星蒞臨，惹得在許多教室的同學也探出頭查看，還有人從樓上撒下碎紙充當彩帶跟花瓣，直到被門口檢查儀容的訓導主任大聲訓斥，這場莫名其妙的狂歡才終於止息。

　　早自習過後的下課鐘一敲，馬上就有許多人圍住米卡傑的座位，七嘴八舌地跟他聊天。

　　「米卡傑，你平常不是很準時嗎？今天怎麼差點遲到？」

　　「剛才校門口的盛況太帥啦，百年難得一見！」

　　「你們有沒有看到訓導主任那張臉？氣得都發青了，哈哈哈哈！」

　　「咦？你今天不去找那位榜首嗎？」

　　「啊，我好像有聽說那位今天請假的樣子。」

　　「請假？為什麼？生病了嗎？米卡傑你最近跟他走很近，你有聽說什麼嗎？」

　　一些時常跟在泰德身邊的菁英份子也特地找過來，「喂，米卡傑＝瑟雷斯坦因，老大今天請假了，你知道原因嗎？」

　　甚至連泰德的班導都刻意跑到米卡傑的班上詢問，「米卡傑同學，你知道泰德＝克萊恩同學為什麼請假嗎？」

　　泰德本人就飄在米卡傑身邊，將米卡傑圓融地應付這堆人的情況盡收眼底，臉上是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情緒與思緒的面無表情。

 

　　堵在米卡傑座位旁的人群直到上課鐘響才紛紛散去，米卡傑鬆了一口氣，緊接著雙手合十，壓低聲音對泰德道歉，「對不起，剛才人太多，冷落你了。」

　　「沒事，你不用管我，像平常一樣就好。」泰德毫不介意，反而覺得這樣才好。

　　他想藉由觀察米卡傑的日常生活來尋找他所不知道的米卡傑的願望，但若是米卡傑在他身上傾注過多的關注，那就會變得跟他們平日相處時沒兩樣，令他難以找出米卡傑的願望，再加上他最近也一直在煩惱跟米卡傑的距離，所以他一點都不在意米卡傑剛才忽視他，不如說，他很希望米卡傑能夠一直保持下去。

　　可惜想像是圓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第一節數學課的老師走進教室開始教授課程，連自己班上的課都不怎麼聽的泰德自然不可能專心聽講，雖然這是段觀察米卡傑的好機會，但從米卡傑上課的模樣中挖掘出米卡傑的願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於是泰德將注意力放在警界周遭的潛在危險上，順便思考之後可能會碰上的困境與應對方案。

　　突然，泰德聽到「咚咚」的輕微聲響，他循聲困惑地回頭，就看到米卡傑的手指正輕輕敲擊書頁，橫線筆記本上記載的不是講台上老師聲嘶力竭的解題過程，而是充盈著關心的探問。

　　『泰德，你還好嗎？會很無聊嗎？』

　　「……」泰德本來該責備米卡傑不認真上課，但一對上對方純粹真誠的擔憂，斥責的話語就哽在喉間，最後只能莫可奈何地化為無聲的輕嘆與淡淡的回應，「不會。你好好聽課，不要特別顧慮我。」

　　泰德覺得自己表明清楚了，但米卡傑總會忍不住分心在意他、關切他，他還是接連收到諸如「泰德你冷不冷？」、「泰德你會不會餓？」這類就算給出肯定答覆也束手無策的關心，而他屢次勸說皆未見成效，於是他在米卡傑再度提筆寫下「泰德你睏了嗎？」時無奈提議，「我待在這裡好像會害你分心，我去外面逛逛好了。」

　　米卡傑大驚，整個人差點跳起來阻止泰德，但隨即想起現下是在課堂上，他趕緊抓起筆，低頭振筆疾書。

　　『不要啊！看不到你我會更擔心、更無法專心上課的！』字跡因慌忙而變得潦草，但句末還不忘畫上一隻合掌哀求的哭哭垂耳大狗，生動且完美地呈現了米卡傑當下的狀態。

　　泰德又無言又想笑，最後還是選擇繼續留下，「那你就無視我，當我不存在，集中精神專心聽講。」

　　「好。」米卡傑答應得迅速又乾脆。

　　然而幾分鐘後，泰德察覺米卡傑努力在用眼角餘光盡量不著痕跡地偷瞄他，不禁在心中深深嘆息。

　　只要他在身邊，米卡傑就會過分在意他，這樣他真的能找出米卡傑的願望嗎？

 

 

＊

 

 

　　時間在泰德的米卡傑觀察記錄毫無進展的情況下飛速流逝，很快到了下午倒數第二節下課。

　　「唷，米卡傑。」一個頭髮染得棕紅、左耳戴著耳釘、制服穿得鬆垮隨性、長相風流多情看起來頗有女人緣的少年喊住恰巧經過走廊的米卡傑，「聽說你家那位高嶺之花今天請假？那你放學要來踢球嗎？你好久沒跟我們一起玩了。」

　　泰德認得這人，對方比他們高一年級，是米卡傑踢足球認識的朋友。

　　米卡傑在對方說到「高嶺之花」時小心翼翼地窺伺著泰德的表情，發現泰德好像沒有生氣的樣子，才將注意力轉到面前的少年身上，「今天也不行耶，我放學有事。」他要趕到泰德家，繼續和泰德一起研究靈魂回歸的方法。

　　「呿，我還以為高嶺之花不在你就有空了說。」少年掃興地撇嘴。

　　「哈哈，抱歉啦。」

　　「算啦。」少年吐出一口氣，話鋒一轉，臉上的笑容八卦又曖昧，「對了，你之前問我的那件事怎麼樣了？進展得順利嗎？」

　　「啊？」米卡傑滿腦子泰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唉唷，你之前不是問我該怎麼跟一個原本很親密，前一陣子突然變得疏遠的人拉近距離嗎？我教你的方法進展到哪一步了？」

　　米卡傑瞬間記起對方意指何事，神色僵硬地偷覷泰德，同時不忘示意面前的朋友別再說下去，「噓！噓－─！」

　　但這位朋友跟他顯然沒有好到心靈相通，「幹嘛啊？這裡只有我們而已啊，害羞什麼？在我面前還裝什麼裝啊，我們片子本子都不知道交流多少。」少年壞笑，還拿手肘戳他。

　　米卡傑感覺到身後泰德紮在他背脊上的銳利視線，把臉埋進掌中，只想原地消失。

　　然而這位朋友還不肯放過他。

　　「看你這麼害羞的樣子，該不會什麼都還沒做吧？這麼嫩？就教你牽手、擁抱、親吻，然後霸氣地把人推到床上──唔唔！」剩下的兒童不宜的十八禁言論在出口前就被米卡傑一掌搧回去。

　　「你跟我來一下！」米卡傑捂死對方的嘴，彷彿綁架犯般架著人離開，顧不上其他人會不會用怪異的眼光看他，他直接對著泰德喊道，「泰德，你在這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交待完畢就拖著朋友光速逃離現場。

　　泰德愣在原地。

 

　　原本很親密，前一陣子突然變得疏遠的人？

　　米卡傑在言行舉止的枝微末節中透露的很想跟他一直膩在一起的期盼……

　　還有米卡傑那麼怕他知道的反應……

　　牽手、擁抱、親吻，以及──

 

　　泰德現在明明是靈體，卻覺得渾身的血液瘋狂往臉上湧。

 

 

＊

 

 

　　米卡傑把朋友拖到小角落解決後獨自一人返回，面對泰德彷彿有千言萬語即將潰堤爆發卻尚在累積醞釀的靜默，米卡傑若無其事地打哈哈蒙混過去。回到教室後，米卡傑對泰德無聲卻沉重的目光全當沒看到，假裝全神貫注地認真聽課，其實整個人戰戰兢兢、如坐針氈，忐忑不安地等待泰德的任何隻字片語。

　　不知道是萬幸還是不幸，泰德什麼都沒說，只是一味地沉默，讓米卡傑抱著僥倖的心態一路拖到回家。

　　等他把書包放在自己房間後才想起他原本打算要去泰德家照顧泰德的身體。

　　現在該怎麼辦？他該主動跟泰德搭話嗎？

　　米卡傑猶豫不決。

　　泰德卻突然出聲，主動打破盤踞在兩人之間長達幾個小時的沉默。

　　「米卡傑……你想跟我牽手、擁抱、親吻，還有……那個嗎？」泰德滿臉通紅，一開口就是直擊重點的爆炸性宣言。

　　「不！沒有、不是！啊，不對，可能也是……不、不是，我是說、那個、呃……」米卡傑整張臉頓時漲紅，慌張得胡亂揮舞雙手，說話顛三倒四，講了半天連一個確切的答覆都沒有，更別提完整有意義的句子。

　　泰德沒有因為米卡傑的語無倫次而出言打斷，只是頂著張通紅的精緻臉蛋望著米卡傑，執拗地等待一個答案。

　　看著這樣的泰德，米卡傑也漸漸鎮定了下來，他深呼吸幾下稍微平復慌亂，儘管心跳仍劇烈得彷彿要撞出胸膛，赤裸且真摯地展示給眼前人評鑑，他還是努力沉澱心情、整理思緒，用有些顫抖的聲線剖析自己的內心，「我、我只是覺得，我回到自己的身體以後，就沒有當你的守護靈時那麼親密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米卡傑在靈體狀態時只有他能看到，能交流的對象也只有他，再加上當守護靈可以二十四小時待在他身邊，本來就會異常親近緊密，現在既然當回人了，就必須好好過自己的生活，「現在這樣才是回歸正軌。」

　　「我知道！我很清楚之前那樣才是不正常的，我都知道。但是、但是……」米卡傑低下頭，雙手緊緊握成拳，不知道是否該將心中這份不知從何開始、何時變調的情感不管不顧地對眼前人全數傾瀉。

　　米卡傑還在躊躇不前，泰德卻已經從米卡傑的反應及話語中得到了答案，也明白了米卡傑的未盡之言。他垂下眼眸，纖長濃密的睫毛打下一片陰影，蓋住了眼裡的情緒，「我……至今不曾遇過像你一樣讓我想主動接近又想一直在一起的人，我不知道該怎麼拉近和你的距離、不知道和你維持什麼樣的距離才是正常的，也不知道什麼樣進展速度才是正確的。但是，如果我們之前跳過太多階段，現在就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慢慢來吧。」

　　「我還沒弄懂對你的這份感覺到底該如何形容，也不清楚以世間通俗標準來定義又會被冠予何種名稱，但是……」泰德抬眸，看著米卡傑有些茫然的臉，鼓起勇氣緩緩靠近，在米卡傑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我不排斥和你這麼做。」泰德說完就撇過頭，紅潮從臉龐一路蔓延到耳朵。

　　米卡傑一秒當機。臉頰上彷彿還留有如羽毛掠過般的柔軟與溫暖，眼前人一臉羞澀的表情更是心臟爆擊，無以名狀的衝動在四肢百骸中奔騰衝撞，讓他很想做些瘋狂的事來宣洩這幾乎要從他體內爆發的衝動，但他的大腦罷工，無法思考到底該做什麼，他僵在原地幾秒後，順著本能驅使，張開雙臂撲向泰德想將人緊擁入懷──

　　──然後華麗地撲了個空。

　　「泰德……」沒抱到人還差點摔到地上的米卡傑很委屈。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又不是我要躲開的！」被米卡傑哭哭大狗般的眼神盯得受不了，泰德暴躁地吼回去。

　　對喔，太過激動都忘了泰德還是靈魂狀態。

　　米卡傑收回委屈的目光，抓抓後腦發問，「那現在要立刻去你家，繼續尋找解決辦法嗎？」

　　「不……大概不用了。」泰德神情複雜地望向米卡傑。

　　經過剛才這一連串的事件，泰德猜測米卡傑那個跟他有關的願望……大概就是希望能跟他永遠在一起吧。

　　這份願望要實現還需要之後的努力，但既然已經說出口也傳遞給他了，米卡傑的心裡大概也得到滿足了，現在的米卡傑應該能夠發自內心、由衷地希望他能夠真正地甦醒，開啟他們的新關係吧。

　　不過以防萬一，還是加強一下希望的強度吧。

 

　　「嗯？為什麼不用了？你找到方法了嗎？」米卡傑完全狀況外。

　　「米卡傑，你還有些話沒對我說吧？」

　　「啊……嗯。」想起剛才未成句的告白，米卡傑紅著臉，拳頭擋住自己的嘴，視線飄移，「那個，泰德，我……」

　　「但是，我不想以現在這個狀態聽你說。」泰德出言打斷，「我想親耳聽你說，並親口給你答覆。所以，米卡傑，靜下心來，認真地、強烈地祈願我能回歸。」

　　聞言，米卡傑做幾次深呼吸，強忍羞赧專注地凝視著泰德，緊繃臉部肌肉，肅穆而專注地道，「我有話想當面對你說，所以，回去吧，回到你的身體去，泰德＝克萊恩。」

　　話音落下，泰德的身體開始散發出點點金光，宛若螢火蟲般飛舞升騰的微光照亮了因夕陽西下而變得昏暗的臥室。

　　泰德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化為點點光芒，明明沒有痛覺也沒有任何實際知覺，靈魂卻彷彿隨著光點的飛昇越變越輕，這從未有過的體驗讓他覺得新鮮且有趣。

　　米卡傑那時也是這種感覺吧？

　　「泰德，在家裡等我！我馬上就過去！」米卡傑一瞬也不瞬地望著泰德，抓緊時間交待。

　　「嗯，我等你。」嘴角勾著淡淡的笑意，泰德頷首，輕聲允諾。

　　幾秒後，泰德的身影徹底消散，米卡傑的房間裡也人去樓空，沒有半個人影。

 

 

＊

 

 

　　米卡傑在泰德消失的剎那便拔腿狂奔，一路衝出歐克家宅邸範圍，在路上攔了輛計程車迅速前往泰德家。

　　米卡傑原本還很擔心自己會像早上一樣被擋在門外，沒想到抵達泰德家時，鐵門早已解鎖，他一路暢行無阻地穿過庭院，推開半敞的大門，他心心念念的身影就站在玄關等他。

　　「泰德！」米卡傑向前奮力一撲，身材纖細又毫無準備的泰德完全支撐不了，向後跌坐在地上，米卡傑終於碰到實體，整個人有點收不住力道，微微顫抖的雙臂緊緊摟住泰德，下巴扣在泰德肩上，聲音因激動而有些變調，「我喜歡你！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最喜歡你了，泰德！」

　　米卡傑突如其來的飛撲讓泰德嚇一大跳，沒及時反應的結果就是被撲倒在地、緊攬在懷、熱情告白一氣呵成，他眨了眨眼，只覺得渾身發燙，心跳聲在胸腔劇烈迴盪，身體也彷彿隨之震動，他分不清這心跳到底是來源於己身還是來自跟他身體緊密貼合的米卡傑。

　　或者……兩者皆是吧。

　　即使早就知道米卡傑的心意，早已有心理準備，也猜到對方會說什麼、做什麼，但實際體會時還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尤其米卡傑無論是言語、行為、肢體語言，甚至連心跳都同步訴說著對他的心意與此刻的緊張，讓他也被感染了。

　　「嗯，我也是。」泰德嘴角勾起笑意，放鬆身體讓下巴自然地靠在米卡傑肩上，伸出手回擁米卡傑，輕聲回應，「我也喜歡你，米卡傑。」

　　感覺到圈著他的雙臂縮緊了幾分，泰德有樣學樣，更用力地回抱米卡傑。

　　或許是氣氛太好，又或許是他找不到理由拒絕，在米卡傑那張帶著緊張與紅暈的英俊臉龐緩緩靠近時，泰德只是闔上雙眸，靜靜地感受對方越來越近的灼熱吐息，以及片刻後覆在他唇上的溫熱與柔軟。

 

 

＊

 

 

　　米卡傑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陌生的天花板令他莫名驚慌，但下一秒身旁傳來的關切讓他的心瞬間有了著落。

　　「你沒事吧？做惡夢了嗎？」

　　米卡傑向右轉過頭，就見泰德側躺著面向他，半陷進鬆軟枕頭中的臉上是不易察覺的擔憂。

　　「沒事，我沒做惡夢。」米卡傑露出平日的笑容安撫泰德。

　　但泰德還是不放心，「那你怎麼突然嚇醒？」

　　「呃，這個嘛……」米卡傑撓撓頭，「你聽了不能笑我喔。」

　　「快說。」

　　「咳、就是那個，因為昨天進展太順利了嘛，所以睡一睡忍不住懷疑那是不是我在作夢，就、就突然嚇醒了。」

　　「……」泰德無言，笑倒是沒笑，但眼神有點像在關愛智障的憐憫。

　　「這不能怪我啊！」米卡傑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你昨天才說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來的，結果昨天晚上就、就……」他們昨天略過牽手，直接跳到擁抱、告白、接吻、推倒在床……啊不對，這個沒有，有推倒有同床但沒有推倒在床，但這些不管怎樣都絕對不能說，不然臉皮薄的泰德大概會把他踹下床趕出去，「總之就是太快了，讓人很沒有真實感啊！」

　　……也不想想昨天是誰一進來就飛撲擁抱告白的？又是誰昨天晚上死纏爛打硬要留下來過夜趕也趕不走的？現在覺得一切太過順利沒有真實感，這叫什麼？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泰德忍著沒吐槽，壞心眼地提議，「要真實感很簡單，我們可以循序漸進重新開始。不過你下次再踏進我家大門登堂入室……保守估計得兩年後吧。」這已經是看在對象是米卡傑的份上縮短一倍的時間了。

　　「咦！？太久了吧！」以這種速度要進展到現在的關係……米卡傑暗自計算了下，果斷搖頭，「不不不，不要從頭來過，現在這樣就好。」

　　「不怕沒有真實感了？」

　　「呃……」米卡傑卡殼了。

　　「笨蛋。」嫌棄的詞彙聽上去卻親暱又帶著笑意，泰德拉起被子給米卡傑蓋好，「離起床還有點時間，再睡一會吧。」

　　米卡傑看著泰德就這麼自顧自地閉上眼睡回籠覺，眨眨眼，有些哀怨。

　　他的問題明明都沒有解決，怎麼泰德就自己睡了？

　　米卡傑委屈得想對手指，但又不想再把泰德挖起來，只能自己一個人埋頭苦思。

　　良久，米卡傑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辦法。

　　──既然是因為進展太快跳步驟，那把前面的步驟補回來就好啦！

　　於是米卡傑偷偷摸摸地在被子底下伸出罪惡的手，小心翼翼摸索一陣子之後找到泰德的左手，他試探性地悄悄握住，發現泰德沒有反應，這才放心下來，大膽地握著幾秒，隨後十指相扣。

　　自覺解決了煩惱，米卡傑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應該已經熟睡的泰德卻在此時睜開了眼。

　　感受著緊緊扣住左手的溫暖，他無聲輕笑，用口型再次說了句「笨蛋」。

 

　　他們的相處縱使沒有循序漸進，距離卻是真切地逐漸接近。

　　若這樣的「漸近」讓人沒有實感──

 

　　泰德回握住米卡傑的手，真正陷入夢鄉。

 

　　──就環顧四周，呼喊我的名。

　　──我必會來到你的身側，用盡全力握緊你的手。

 

 

 

　　【07-GHOST】漸近(米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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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數大爆炸Orzzzz（1w2

　　原本覺得後面米卡傑告白的部分超適合拿來當應景的情人節賀文，結果爆字來不及；後來跟親愛的聊一聊又說可以當米卡傑應景生賀，結果依然是爆字來不及；想說既然是幾年前愚人節文的後續，還是可以勉強拿來當愚人節賀文，結果仍然是爆字+太久沒寫甜文卡住來不及（欸），最後就只能在這個什麼節都不是的日子更新了嗚嗚嗚QAQQ

　　至於原本預定的另一篇架空米泰愚人節賀文……就順移到明年啦，今年開始慢慢寫，明年應該可以準時趕上吧哈哈哈（喂＃

　　嗯好回到這篇～

　　標題原本是「漸進」，漸進式，但寫到後面發現米泰兩人的進展根本都是堪比橫跨太平洋的飛躍式，一點也不循序漸進，就改成現在這個「漸近」了XDDD

　　原本在構思時只是覺得『謊言』、『往來』還有後續可寫，但沒有具體構想，某天突然想：

　　要不要讓米卡傑再出竅一次？→好像可以但略普通？

　　那讓泰德當守護靈？→Yes, maniac!(讚)

　　所以這篇就誕生了哈哈哈哈XDDDDD

　　然後原本構思就到米卡傑告白（這部分實際寫起來超卡Orzzz），但覺得這種結尾好像不太夠，所以又加了最後一段～就是寫一寫一個沒注意不小心差點給他虐下去，幸好及時清醒，好險（抹汗←

　　反正就是這樣一篇從標題、構思、實際寫作到結尾都一波三折，最後好不容易才寫完的爆甜無虐文啦～

　　祭品文第二篇獻上，感謝看到這裡的妳～

 

 

 

 

 

 

 

 

 

 

 

 

 

 

 

 

 

 

 

 

 

 

 

 

 

 

 

 

 

 

 

 

 

 

 

 

 

 

 

 

 

 

 

 

 

 

 

 

 

 

 

 

 

 

 

 

 

 

 

 

 

 

 

 

 

 

 

 

 

 

 

 

 

 

 

 

 

 

 

 

 

 

 

 

 

 

 

 

　　最後是其實可以沒有但還是寫一個的小劇場：

　　※時間點是守護靈泰德陪米卡傑上課時

 

 

　　「那你就無視我，當我不存在，集中精神專心聽講。」

　　「好。」米卡傑答應得迅速又乾脆，但這只是為了讓泰德留下來的權宜之計。米卡傑非常清楚，要他無視泰德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不是常常有人說，遇到心儀對象的瞬間，世界突然從灰白變得色彩繽紛，或者見到喜歡的人，世界就只剩下那一個人嗎？

　　雖然這說的有點誇大，但對他來說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只要泰德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整個注意力及全身感知就會不由自主地往對方身上靠攏，想一直注視著泰德、想跟泰德說話、想知道泰德的心情與感受、擔心泰德會不會無聊，這些事情佔據了全部心神，周遭所有的人事物就像打了馬賽克變得模糊，自然而然被忽略。

　　彷彿他的世界就只繞著泰德一人轉動。

　　那他當然不可能無視泰德的存在。

　　於是幾分鐘後，他終究還是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偷瞄泰德，他知道泰德也注意到了，精緻的眉眼皺起，正對著他無奈地暗自嘆氣。

　　但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只能請泰德多擔待了。

　　擔待這個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的自己。